“请问您贵姓?”

“我姓桂。”

“您贵……贵姓?”

“我姓桂……”

我所知道的桂哥,就是从这一典故开始的。

桂哥业务精湛。

他所负责的文印站离报社只隔一条走道,一排铁皮柜把屋子拦腰隔开,一半用于排版和装订,另一半排列着各种气派的专业印刷机。从日出到日落,时而清香、时而刺鼻的油墨味道在空气中萦绕,印刷机吃力的嗡鸣声、骑马钉装订机钝重的砸落声、键盘清脆的敲击声不绝于耳。

一天,某职工携其家属来到报社,因急需一张证件照,该家属面露愁容。“我给你找了个专业的,秒杀外头的照相馆。”该职工竭力宽慰。

“专业选手”很快出现了。桂哥脖挂相机,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。

“看镜头,好,别紧张,放松,放松……”他扎好马步,甄选角度,极其耐心地引导着拍摄对象。“对了!好咧!”眨眼工夫,快门“咔嚓”摁下,没有背景布,没有柔光箱,区区一两分钟,一张专业级证件照新鲜出炉。

白小黑要参加某考试。面对密密麻麻的电子版复习资料,他深感愁苦。

“交给我。”桂哥“拔刀相助”。

又是眨眼工夫,他拿来了两本素雅的36开小册子,近道复习题全被缩印进去,排版工整,装订精美,拿在手里赏心悦目,复习起来效率倍增。

看上去,桂哥似乎已把工作干得得心应手。

一天,某兄弟从中原赴达州,不远千里为桂哥背来了他的全套茶具,茶漏、茶壶、茶笔、茶夹一应俱全。又能于喧嚣落尽后,于黄昏微雨中独饮一杯了,桂哥感激涕零。带队闯市场有多不易?从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缩影里,便能略知一二了。

白小黑有次问我:“干咱们这行,为何不能轻松一些?”

问题无解。干“咱们这行”,要么精疲力竭,要么干脆甩手不干,无法游刃有余,没有中间道路。一切的紧绷,都是职业的一部分,我们时时与之共处,谁也无法摆脱。

桂哥学识渊博。

周末,报社和文印站一同去凤凰山开展团队活动。天阴着,桂花味的凉风吹着,似有若无的雨泼泼洒洒地下着,一年之中,再没有哪个时节比此时更宜出游。

富丽堂皇的凤凰楼君临万物般立于群山之巅。拾级而上,达州尽收眼底,城环绕着山,山庇佑着城,如胶似漆,难分难离。州河蜿蜒东去,流过丛林般的楼宇,流过风帆形状的州河大桥,汇入渠江、嘉陵江、长江,终奔流入海。

头一回俯瞰达州,不禁浮想联翩,“凤凰台上凤凰游,凤去台空江自流”的诗句从千里之外的金陵飞跃而来,吟诗、观景,好不悠然。

然而,此等雅兴,在桂哥面前,竟逊色许多了。

离开凤凰楼,一行人来到元稹广场。广场台阶的栏杆皆用做旧的粗木桩子制成,颇有雅趣。

“别着急走,你再仔细看看这栏杆。”桂哥把我叫住。

在桂哥的提醒下,大家纷纷驻足

定睛一瞅,木桩原来“暗藏玄机”,每根桩子上都刻着一首元稹的五言或七言绝句,各句均匀分布于桩子的各个立面,极富巧思。

古时应是山头水,自古流来江路深。若使江流会人意,也应知我远来心。(《嘉陵水》)

山水万重书断绝,念君怜我梦相闻。我今因病魂颠倒,惟梦闲人不梦君。(《酬乐天频梦微之》)

……

“你看,要不是我提醒,你就这么毫无知觉地走过去了。”桂哥极为恳切地说,令我深深动容,动容于浮世之中,这份对文化的敏锐体察。

达州为何有元稹广场?元和十年(公元年),才华出众、性格豪爽的元稹为朝廷不容,被贬通州(即今达州)。通州为“哭鸟昼飞人少见,伥魂夜啸虎行多”的荒僻之地,元稹患上疟疾,几乎死去,只能以诗述怀,并在此地完成了他最具影响力的乐府诗歌《连昌宫词》,以及与白居易的酬唱之作余首。

今天,这里早已不再“哭鸟昼飞人少见,怅魂夜啸虎行多”,大人闲走谈天,孩子奔逐嬉闹,累了便临水而坐,点一道飘香鲫鱼,慰劳慰劳也并不是十分空虚的肚子。一支浩荡的车队忽然临至,车门轰然洞开,一大堆红男绿女潮水般涌来,抱着一捧捧庆祝教师节的艳俗花朵。

那花中到底藏了多少真情,没人知道。

桂哥热爱生活。

自从品尝了那家深居巷弄的罐罐饭,一行人始终对其念念不忘,遂于近日再度造访。此次,爱吃、更会吃的桂哥加入进来。

“老板儿,回锅肉能配啥子炒哦?”桂哥问道。

于是,我头一回知道,经典川菜——回锅肉是可以根据蔬菜的收获和上市情况自由选择配菜的,常规的有青椒、蒜苗,地道一些的就是苕皮、莲花白这些川渝地区才常见的食材。桂哥选了苕皮。

热腾腾的苕皮回锅肉很快上桌了。极浓郁的豆瓣酱和五花肉香扑鼻而来,可是下一秒,你竟然闻到了微甜的粮食香,只是极飘渺的一缕,却确凿无疑,让你脑袋一紧,想到儿时的地瓜干和麦芽糖。极泛滥的酱香和肉香,极克制的粮食香彼此交缠,奇妙到难以言喻。

这粮食香就来源于苕皮——一种用红薯淀粉烫出来的半透明块状物,质感类似魔芋,却比魔芋更富嚼劲,能尽数吸收任何口味的汤汁,形成新的味道。

于是,无比寻常的回锅肉,不再只有那一片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值得拣选了,苕皮成了第二种选择、第二份期待,慰藉了肚子,丰富了餐桌。

“老板儿,有木得野山椒油?这个凉拌莴笋丝,淋一点嘛!”回锅肉很快见了底,桂哥将剩余菜品审视一番,果断“发号施令”。

就在油和莴笋相遇的瞬间,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:野山椒油不再那么冲鼻,莴笋的清咸本味里则陡然增添了直沁心底的酸辣,形成了一种绵柔与刚烈兼具的新食感。脆生生咬一口下去,让人精神上都为之一振。

于是,与其说桂哥是来吃东西的,倒不如说他是来指点厨师做东西的了。明明只是一样配菜的选择、一种调味品的滴入,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,单调平庸的生活,刹那隆起声色。

最近一次听桂哥大谈他的“美食经”,与卤鸡血有关。

“一定要去吃扶余路和黄河路交叉口西南角福堪烧鸡店的卤鸡血,一定要在上午11点到下午5点之间去,其他时间一般买不到……”

我当然没能当场记住这复杂地址,当晚用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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